米歇尔·福柯的《古典时代疯狂史》是一部让人深思的哲学著作。值得深思,主要在于他的振聋发聩的思想对于个体自由思想者的启迪,通过研究中世纪以来的“疯狂”这一人类“不正常”的现象和这一类“不正常的人”,福柯质疑了人们传统观念中的理性和智慧,在福柯看来,一部疯狂的历史,其实就是理性和智慧压制放逐人类“疯狂”这一本性的历史,疯狂,它有时候和疾病相联系,被人类认定为某种器官的发炎溃坏,也被认为是人类精神的畸变,被列于精神疾病的行列,另一些时候,疯人则和罪犯关押在一起,被人类打上比罪犯的罪行更深的罪恶的烙印,而在其最初,疯狂则因为来自于遥远的水上和异乡,他既诱惑着人类又疏远了人类。疯狂是一种恶德,但也曾经是更接近真理和天堂的一种人类经验。人类曾经诅咒疯狂,也为其所吸引,人们曾经惩戒和矫正疯狂,也曾经尊敬疯狂。所谓“尊敬疯狂,并不是要把疯狂破解为不可避免的和非志愿的意外疾病,而是要承认人性真相有这个更低的极限,这个并非意外、而是本质必要的界限。人的生命,如果以时间来看,其终界是死亡,以动物性来看,其终界便是疯狂;就好像死亡曾被基督之死化为圣洁,更兽性的疯狂,也曾被化为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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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柯通过对古典时代的疯狂的样式和疯狂的形象,以及人们对待疯狂的态度,认为在古典时代,人是通过错误来和疯狂取得联系的。疯狂意识必然包含真理体验。疯狂此时是错误的代表,是真相的绝对丧失。总之,在古典时代,疯狂无论以何种方式,或者相一致,或者相反,它是和人性的真相和真理相联系在一起的。人们对待疯狂,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态度,都各自形成了一套关于疯狂的陈述和表达,正如福柯所说的:“所有这些疯狂周围缠绕纠结的奇特事实、措施,所有这些既颂扬又驯服疯狂的习俗,在把疯狂化约为兽性的同时,又使它成为救赎教训的承载者,它们把疯狂放置在相对于非理性的整体而言可说很奇特的一种处境中。疯狂在监禁所中和非理性的所有形式为邻,它们包裹了疯狂,并为它的真相提供了一个较一般的定义”

 通常说来,中文世界在学术翻译方面是比英语世界落后的,但偶尔有一两本书的译介,中文世界要比英语世界强一些,《古典时代疯狂史》的译介就属于这种情况。《古典时代疯狂史》有一个英文缩写本叫《疯癫与文明》,1999年就有了中文译本。但《疯癫与文明》是很有问题的,将法文原著的许多精微之处都删去了,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普及读物。目前,英语世界还在使用着这个有问题的缩写本,而中文世界则很幸运地有了林志明先生比较可靠的全译本。当然,林译本在台湾已经出版了好几年,对福柯思想感兴趣的内地学术书读者恐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现在,中文简体字版终于推出,好歹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了。

米歇尔·福柯(1926―1984)20世纪极富挑战性和反叛性的法国思想家。青年时期就学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以后曾担任多所大学的教职。1970年起任法兰西学院思想系统史教授,直至去世。

  福柯的大多数研究致力于考察具体的历史,由此开掘出众多富有冲击力的思想主题,从而激烈地批判现代理性话语;同时,福柯的行文风格具有鲜明的文学色彩,讲究修辞,包含激情,这也是他在欧美世界产生巨大影响的一个重要原因。

译者导言:福柯Double

一、一本书和它的化身

二、《疯狂史》的成书过程

三、《疯狂史》的文献考古

四、第一版序言

五、分裂与重合

六、恶痛与化身

七、福柯的写作风格问题

八、阿尔都塞的见证

二版自序

第一部

第一章 《疯人船》

第二章 大禁闭

第三章 惩戒与矫正

第四章 疯狂的体验

第五章 无理智者

如此,基督教思想发挥了重大的影响,它让15世纪见到其升起的大灾难,可以因而避免。疯狂并不是一个沉默的力量,足以使世界爆裂,并且显露奇幻的威势。它不再在时间的黄昏里,揭露出兽性的暴力,或是知识和禁制的大斗争。它陷入无尽的循环,并因此依附于理性;疯狂和理性,彼此既是互相肯定,又是互相否定。疯狂不再是世界暗夜里的绝对存在:它只是相对于理性的存在。这个相对性在使得两者迷失的同时,又将两者挽救。

  二、疯狂甚至成为理性一种形式。它被整合于理性之中,或者构成理性的一个秘密力量,或者成为它的一个显现时刻,或者成为一个吊诡的形式,让理性可以在其中意识自身。无论如何,疯狂只有在理性之中,才有意义和价值。

  “推断(presomption)是我们自然、原始的疾病。所有的造物之中,最不幸和最脆弱的,就是人——但它也是最傲慢的。他感觉并知道自己为人间的烂泥和屎粪所困,跟条件最差的动物拴在一起,被钉在天地间最恶劣、最死寂和最腐败的部分,住在房子的最后一层和天穹最偏僻的地方,却又要想像自己高于月亮,还把天空踩在脚下。想像所带来的虚荣,让他以为自己可以和上帝平起平坐。”这就是人最糟糕的疯狂;认不清他的惨境,看不清阻碍他获致真理和善良的脆弱;不知道自己具有什么样的疯狂。非理性代表着人之处境,拒绝它,就是永远放弃用合理的方式使用人的理性。因为,如果理性真的存在,那它就是去接受由智慧和疯狂所连成的环节,就是要清楚地意识到两者间的相互性和不可分离。真正的理性不可能和疯狂毫无妥协,相反地,它还要走上疯狂为它划出的道路:“来吧,朱庇特(Jupiter)的女儿们!我要证明,那完美的智慧,一般所谓的幸福堡垒,只有通过疯狂才能进入。”然而,这条路径,虽然不能带向任何终极的智慧,虽然它所承诺的堡垒只是幻影和更新的疯狂,它仍然是一条智慧之路,只要我们走在它上面的时候,能够明白它其实就是一条疯狂之道。空幻的场面,轻浮的噪音,声色喧闹,使得这个世界永远只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们必得接受这个事实,甚至要在自己身上接纳它,但又要清楚地意识到它过度自信的一面,意识到这过度的自信,不只存在于场景之中,亦存在于观者身上。不只要用聆听真理的严肃耳朵来听它,而是要保持一种轻浮的注意力,混合反讽和志愿,既是从容不迫又具有秘密知识,绝不受骗——就像我们在看集市表演时的心情:不以“你用来听神父布道的耳朵,但却以在集市中听江湖郎中、笑匠和小丑时竖起的耳朵,或者以米达王(roi Midas)在潘神(le Dieu Pan)面前展示的驴耳朵来听”。那么,在这直接与身的声色世界里,在这从容接纳但实际上是无法察辨的拒绝当中,便可成就智慧,而且比起那长期寻找隐藏真理的,其成就更为确定。一旦把疯狂接纳进来,理性便偷偷地侵入疯狂之中、为它划定范围、将它纳入意识,并有能力将它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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