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班,在地铁站口,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一位老人,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一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老人在发传单,孩子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汹涌的人群,仿佛在寻找什么。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了一星期。老人发的传单各种各样,有时是卖房子的,有时是培训学校的,有时是健身俱乐部的。有一天,我在单位加了会儿班,回去的时候地铁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出站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俩也收摊了,只见老人高兴地对孩子说:“今天爷爷又挣到了一笔钱,走,买冰棍去。”于是,在旁边的小卖部里给孩子买了一根冰棍,孩子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老人则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吃不,爷爷?”“爷爷不吃,爷爷有热水呢。”老人亮了亮手里的杯子,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瓜,“真乖!”
我的心好奇起来,这是怎样的一对爷孙俩啊?可还没等我有机会弄清楚,事情就有了
变化。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我只看见了小孙子,他在卖地图,爷爷则不见了。于是,我走到旁边,问:“小朋友,你爷爷呢?”“爷爷病了。”“那你为什么卖地图啊?”“我要赚钱给爷爷买护膝。”“买护膝?”我愈加好奇了,记者的好奇心让我决心去弄个究竟。于是,我问小孩子:“阿姨想去看看你的爷爷,你陪阿姨去,好吗?”“好,等我把这几张地图卖完。”于是,我就在旁边等着,看着这个小朋友极为生涩地叫卖。虽然很不熟练,但他的生意却不错,手里的几张地图,很快就卖完了。于是,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对我点了点头说:
“走吧!”
我跟着他七拐八扭进了一家宾馆,然后我们又进了地下室。昏暗狭小的房间内,老人躺在床上,看见有人进来,挣扎着起来了,但一阵咳嗽加喘,他只好又躺下了。我自我介绍了一下,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说要听听他们的故事。老人摆了摆手说,没有什么故事,不过,你要是好奇,我就跟你说说吧。
于是,在老人断断续续的叙说中,我明白了一切。原来,孩子的父母在这个城市里打工,十天前,跟他们在一起打工的同村人打电话回去说,他的父母要闹离婚,这可急坏了老人。他赶紧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回去,但他们俩谁也不听他的。于是,他一着急,就带着孙子来了。老人来了以后发现,孩子的爸爸有了外遇,孩子的妈妈闹着要离婚。爸爸有了新欢,妈妈把怨气撒在儿子身上,于是,他们俩谁也不愿意要孩子。老人一气之下,带着孙子走了。可来容易,走就难了。家里就祖孙二人,来的时候路费就是卖了几只鸡还有一只羊临时凑的,回去的路费呢?由于老人年轻的时候也在大城市打过工,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就带孙子租住了地下室。白天就在地铁站发传单,挣的钱分成三份,一份用来支付爷俩的日常开销,一份攒着买回家的车票,一份攒着给孙子上学,孙子九月就该上小学了。昨天,孙子突然在一个小卖部看见护膝,想起爷爷的腿不好,每年冬天都会疼。他想,要是爷爷能戴上一副护膝,不就不怕冷了吗?于是,他决定送给爷爷一副护膝。
“阿姨送给你一副护膝,让你送给爷爷好不好?”我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就出去卖地图实在太辛苦,就想帮他们一下。“不,爷爷说,自己想做的事,要靠双手去做。”小家伙还挺执拗。
“谢谢你,让他自己做吧。现在我们已经攒了一些钱,马上就可以回家了。”老人自豪地说。
走出小屋,我突然觉得,爱是什么,爱就是爷爷给孙子的一根冰棍,然后看着他有滋有味地咂吧着;爱是什么,爱就是孙子送给爷爷的一副暖暖的护膝,那是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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