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党历史上,隐秘战线有些红色间谍潜伏在敌人的心脏,熊向晖就是其中之一。熊向晖是国民党高级将领胡宗南的机要秘书,是周恩来于抗战初期布置在胡宗南身边的闲棋冷子,非到关键时刻不轻易使用。但是,鲜为人知的是,处理情报工作心思极细的周恩来,却曾不慎将写有熊向晖姓氏和地址的笔记本忘在了马歇尔的专机上,熊向晖面临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1946年,熊向晖和夫人谌筱华的订婚照

特务眼皮底下造访中共驻地

1943年7月,熊向晖曾向延安密报胡宗南企图偷袭边区的消息,仓促之间,为保卫延安,中共中央断然使用情报材料,公开通电予以揭露。胡宗南一怒之下,严格追查,当时就有人检举熊向晖,但熊向晖处变不惊,灵活应对。幸好,同时查出有两个国民党机关公开要求中共解散,这才转移了胡宗南的视线。这之后,熊向晖凭借出色的业务能力和应变技巧,不仅没有受到胡宗南的怀疑反而更加深得胡的信任。

1946年,为了培植势力,胡宗南推荐了熊向晖等17名亲信,加入国民党制定的留学美国计划,准备把他们培养成博士、硕士。

这一年5月18日,胡宗南向蒋介石提出《攻略陕北作战计划》,要采取“犁庭扫穴”、直捣延安的闪击行动。当时熊向晖正准备回南京办理出国手续,得知此情,立即通过情报联络员王石坚密报延安。5月下旬,王石坚对熊传达中央命令说:“中央对胡密谋偷袭陕北的计划很重视,现在到了和、战的关键时刻,来往电报讲不清楚,周副主席要同你面谈,要立即查告你在南京的家庭住址,要你到南京后第一个星期的上午都不外出,有人会到你家,对你说‘胡公找你’,你就跟他走。”“胡公”是周恩来的代号。熊向晖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将自己在南京的地址告知王石坚。

6月初,熊向晖从西安飞抵南京,住在卫巷32号的家中。6月10日上午,熊向晖在家里看报,一个中等个头,身穿便装的陌生人来到熊向晖的家中。来人神态尽管有些焦急,可仍平静地问:“熊先生吗?”

熊向晖微笑点头:“我是。”

来人马上说:“胡公有事请你去一趟。”

熊向晖干脆地说:“那好,我们去哪里?”

“梅园新村30号。”熊向晖一惊,梅园新村30号是路人皆知的中共代表团驻地,那里敌特盯防严密,“秘密战线”上的同志从不去那里。

熊向晖取出西服外套,来人说:“天气有些热,熊先生要不要戴顶帽子?”

熊向晖会意,拿起一顶巴拿马帽戴在头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熊向晖轻声问。

来人迟疑一下:“我叫童小鹏。”

童小鹏是周恩来的机要秘书,熊向晖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大门,相隔有几米的距离。他们警惕地观察着前后左右,穿过几个街区,确认没有人跟踪,两人在一个僻静处停了下来。

不一会,一辆小汽车停在两人面前。熊向晖上车后躺卧后座,用巴拿马帽盖着脸。不一会,汽车就到了梅园新村30号,只见人员进进出出,很是热闹,显然是为了分散特务注意掩护熊向晖。

会客室东边有座高楼是特务据点,童小鹏先下车,站在东面挡住特务视线,熊向晖下车后则很自然地向西看,大大方方迈上四级台阶,院子里有几个人在打排球,其中有一位是清华同学宋平。熊向晖紧走几步闪进了会客室。

周恩来不慎泄密

熊向晖走进梅园新村中共代表团的会客室,董必武迎上来,一面同他握手,一面说:“真是光阴似箭,一晃就是八年半,你的模样没有变,似乎长高了些。”他告诉熊向晖,恩来同志很快就回来,有件事,等他谈。

汽车声响,周恩来推门走进,关上门,拉着熊向晖坐在沙发上。周恩来皱皱眉头,说:“我一不小心出了事故。7号我坐马歇尔的专机去延安,研究东北停战问题,忙着开会,把你在南京的住址写在小本子上。前天开了一夜的会,一直开到昨天上午去机场。天气热,我没有穿外衣,把小本子放在贴身衬衣的口袋里。我回南京还要谈判,在马歇尔的专机上躺一会,一睡就睡得很死,飞机在南京降落,我还不知道。同行的同志把我叫醒,下了飞机,回到梅园新村,发现小本子不见了,到处找不到,肯定是在我睡着的时候颠了出来,溜到马歇尔专机机舱里。小本子上记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唯一重要的是你在南京的住址。按照秘密工作的做法,本来应该记在脑子里,我一时粗心,写在小本子上,还写了一个‘熊’字。我原来以为放在身上衬衣口袋里很保险,可是衬衣口袋没有扣子,匆匆忙忙下飞机,也没有注意检查,造成严重事故。我已经打电报报告中央,作了初步检讨,请求处分。”

周恩来真挚坦诚的态度和崇高的品德深深震撼了熊向晖,他激动地说:“请周副主席放心,这是一件小事,我能够应付。万一出问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从宣誓入党时起就准备随时牺牲。”周恩来庄重地说:“每个共产党员都应该准备随时牺牲,但党组织不应该让党员平白牺牲。这个事故是我造成的,我要承担责任,要尽一切努力来挽救,不能一误再误。”

他接着说道:“昨天下午4点多,马歇尔的侍从副官来找我,我不在,他一直等到我回来。他说,马歇尔指示他务必当面送给我一份机密文件。他把一个用厚纸包装、火漆密封的小盒子交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正是我丢掉的小本子。马歇尔必然让他的亲信把小本子记的内容照了相。这样,你就暴露了。”

“我和董老反复研究,马歇尔照了相,会怎么处理?一种可能是,美国现在偏向国民党,他可能送给国民党。如果他送,不会送给徐永昌、郑介民这类人,那不合他的身分。要送,只会直接送给蒋介石。蒋介石架子大,见他必须事先约定,这就给我们一些缓冲时间。蒋介石一看到,一定派人抓你,这又会暴露马歇尔,使他失去‘调处人’的资格。也有第二种可能,马歇尔不送给蒋,免得因小失大。我和董老商量了很久,一致认为有这种可能性,必须立足于最坏的情况,同时也要考虑第二种可能。”周恩来认真分析了目前的形式后,又问道:“你在上海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不引人注意,找个借口住几天?”熊向晖讲了几处地方,包括著名书法家马公愚的宅邸。周说:“住在马公愚的家里比较妥当,他在上海地位高,特务不敢轻易打扰他。”

问清上述情况后,周恩来说,他已让延安通过密台告知王石坚,要王提高警惕,注意敌情,准备应变。如马歇尔把照的相送给蒋介石,蒋一定会交中统或军统查办,交军统查办的可能性更大。中统、军统都沉不住气,军统更沉不住气,急于求成,一定会很快采取行动。既不敢拖延,也没有耐心放长线。按照他们的规律,从发现线索到捕获目标,不会超过半个月。他们惯于搞突击,突击也会有点前兆。

临变处置侥幸过关

周恩来让熊向晖将情况告诉熊的未婚妻谌筱华,然后立即到上海住半个月,找个借口不出门,由谌注意他家中动静,并用暗语写信给王石坚。如发现熊向晖家或王石坚处有异常情况,即用暗语快信通知熊向晖,熊即到上海马思南路107号找王炳南,王已作了准备,届时会把他安全地送到苏北解放区。将来再设法送谌去。

周恩来还要熊向晖吸取他这次的教训,对王炳南的姓名住址不要写在纸上,必须记在脑子里,记住九个字“马思南——107——王炳南”。

临别时,周恩来说:“1943年我在西安同你说过,胜利以后再见。今天我重复一遍,胜利以后再见。”董必武说:“我看不是重复,那次说的胜利是抗日战争的胜利,今天说的胜利是中国人民革命的胜利。”熊向晖也说:“胜利以后再见”,与他们握手告别。

离开时,童小鹏领熊向晖上的已不是来时坐的车。汽车驶到明孝陵荒僻处,熊下车,车飞快开走,熊向晖步行很长一段路,才找到公共汽车站。

照周恩来指示,熊向晖在上海躲了十来天,接到谌筱华的信,内写“王兄康泰,阁府安祥”。这表明一切如常,他立即回南京办留美手续,并于10月初飞到西安试探胡宗南,胡对他的态度丝毫未变。那个“事故”未产生问题,这次泄密事件不过是虚惊一场。

1947年8月,熊向晖赴美,1949年经香港回国。11月,周恩来宴请张治中等人,熊向晖应邀出席,周恩来向客人公开了熊向晖的身份秘密,举座皆惊:胡宗南身边一等一的红人熊向晖竟然是红色间谍。

(参考资料:《我的情报与外交生涯》熊向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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